红二十八军第三次组建
红二十五军长征后,国民党军趁鄂豫皖地区没有主力红军之际,更加肆无忌惮。他们大修碉堡,广设封锁线,把鄂豫皖边区划为四个格子式“驻剿”区,纵兵烧、杀、抢、掠,所到之处,尸山血海,一片废墟。
敌人残酷“清剿”,形势十分险恶。省委成员大多随红二十五军西去,留在根据地的只有鄂东北道委和皖西北道委,主力红军和地方武装不足3000人,处于分散隔绝状态,不能形成拳头。
红二十五军转移后的第二天,鄂东北道委召开会议,决定集中地方武装,打击敌人,扩大影响。随后,将光山战斗营、罗山教导营、痊愈的红军伤病员和要求参加红军的群众组成鄂东北独立团,使鄂东北地区有了一支骨干武装。
12月下旬,敌人大规模“进剿”再度展开,方永乐带鄂东北独立团去皖西寻找省委常委、皖西北道委书记高敬亭,转送省委转移前夕给高敬亭的指示信。1935年2月1日,鄂东北独立团与高敬亭的部队会合。
高敬亭此时才知道红二十五军已离开了鄂豫皖边区,明确了省委交给他的任务,组成新的领导机构,并以红八十二师和地方武装为基础,再建红二十八军。
2月3日,在太湖凉亭坳,高敬亭主持召开干部会议,研究落实省委指示,决定以两支部队为基础,第三次组建红二十八军,高敬亭任政治委员,统一领导鄂豫皖边区党政军工作;在老根据地大部被占领的情况下,大胆积极地寻找新的立足点,创建新的游击根据地。红二十八军刚刚组建,敌三个师就从西北、东北、正南三个方向合围过来,当时,大雪纷飞,天寒地冻,不少战士身着单衣。前有拦路虎,后有跟踪狼,风声、人声、枪炮声汇成一片;白雪、红旗、人流交织一起。全军近两千将士奋勇拼杀,突破敌阵,连夜冒雪翻越大别山最高峰白马尖, 把覆没变为坦途。
部队到王庄一住下,发现一座大庄院,背依岗丘,面向田贩,飞檐高墙,几进屋宇。在这山沟里,这样大的庄院,算是很气派了。侦察员一打听,原来是国民党安徽省财政厅长、前代理省长余谊密的老巢。余谊密掌握安徽省财政大权, “剿共”十分卖力,颇得国民党当局赏识,这次回到老家潜山县王庄过春节,恰 似送到红军嘴边的一块肥肉。高敬亭决定抄他的老巢,打这条“毒蛇”。
次日上午,手枪团一部分人化装成余家好友前去拜年,进院后乘敌不备, 缴 了武装警卫的枪械,后续部队立即跟进,迅速全歼王庄之敌。余谊密做梦也不会想到,蒋介石广为宣传已经消灭的大别山红军,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。当他明 白过来时,看清站在面前的红军并非幻觉,就像一堆肉团,一下瘫倒在地。
王庄战斗之后,红二十八军为开创游击战争的局面,开始了艰苦的外线转战。 一连好几天,部队不停地向北疾行,牵着敌人的鼻子走。4月20日,队伍来到潜山桃岭,这里山高岭险,便于我军阻击;地势狭窄,敌人再多也无用武之地。 “小师政委”方永乐和高敬亭商定,在此设下埋伏。
敌三十二师是一伙骄兵,不等后续部队到达,先遣部队就想抢头功,发起了冲锋,在红二十八军的顽强阻击下,被迫退了回去。敌人以为这只不过是红军的一套老办法,打一阵会走,喘口气后,接连发起几次冲锋,一次比一次猛烈,但几次被红军的反冲锋打得落花流水,桃岭上躺满了敌军的尸体。
敌军判断正面阻击的是红军主力,见阵地上火力渐渐减弱,以为红军弹药完了,又集中兵力向山 上猛攻。山势狭窄,敌军无法展开,密集拥挤在半山腰,暴露在红军火力之下,忽然,桃岭上杀声骤起,主力红军从两翼杀出来,正面阵地的红军,持大刀的,端刺刀的,举石头的,一齐跃入敌阵。被围在桃岭上的敌人成了瓮中之鳖,一时鬼哭狼嚎,横尸遍野。
桃岭伏击战,新组建的红二十八军初试锋芒,打垮敌军三个团,歼其两个营, 大伤敌王牌三十二师的元气。从此,这个骄横不可一世的“剿共”主力,再也
不敢那么猖狂了。
红二十八军重新崛起和游击战的频频胜利,震惊了国民党统治集团。他们以为主力红军一走,就可以“砍尽山上树,挖绝红军根”,哪知红军“野火烧不尽, 春风吹又生”。4月24日,蒋介石急电鄂豫皖“剿总”总指挥梁冠英:“查鄂豫皖边区残匪,迭令剿办,迄未肃清,流窜如故,日见猖狂,若不迅予扑灭,贻患无穷。” 鄂豫皖“剿总”将指挥部从武汉迁至大别山,动用13个师 61个团的兵力,限于6月底“完全肃清”红军游击队,否则,将以“纵匪论处,以重军令” 。
红二十八军转战皖西,打了不少胜仗,部队得到了锻炼,但也受到重大损失,尤其是一批主要骨干相继牺牲。为有效保存自己,摆脱敌人新的“清剿”,主力暂时跳出敌防线,西进桐柏山。
红二十八军在桐柏山区游移了一个多月,决定伺机东返,回到大别山区。 队伍行至桃花山附近时,手枪团探知敌独五旅从西向东运动,企图寻找红二十八军主力决战。
桃花山是个百来户的小集镇,是出入桐柏山的一条通道,三面环山, 一条小路从东南向西北伸进谷底,两侧悬岩峭壁,犹如刀削斧砍,山上浓荫遮天 盖地,是伏击的理想场所,红二十八军决定在这里痛击独五旅。
早晨八时许,敌人以一个团的兵力沿着山中小道进入谷底,搭人梯,攀悬崖, 妄图偷袭。二四四团和特务营战士沉着镇静,待敌接近,直到只有二十来米时, 机枪、步枪一齐开火,手榴弹劈头盖脸向敌群砸下去。刚刚爬到悬崖上的敌人, 遭到意外袭击,既无力还击,又无处躲藏,一个个滚下山崖,跌落山沟,葬身谷底。敌死伤大半,只好退下阵地。
独五旅偷袭不成,依仗优势兵力和装备,不顾不利地形,又以一个团兵力向右侧山梁爬来。敌人求胜心切,连续三次冲锋,被红军两面交叉的火力击退。
下午三时,敌人收拾残兵,在督战队威逼下,又组织残余兵力猛冲。师政委方永乐跃出掩体,高声呼喊;“消灭敌人的时刻到了,冲呀!”善于近战的手枪团, 一齐杀向敌群,展开白刃格斗。
疲惫不堪的敌人被压到谷底,再已无力组织进攻。
红军顺利地通过平汉路,经罗山向东挺进。不甘失败的独五旅又紧追上来。 红军一面阻击,一面疾进。决定待敌拖疲之后,选择有利的地形,再给以颜色。
6月15日下午,红二十八军来到光山赛山寨。赛山寨虽不高,但山势陡峭,林木茂密。军师首长决定在此设伏,命令手枪团和主力埋伏在山梁背后,一营正面阻击,再挫独五旅。
敌六一三团扛着笨重武器,一路尾追,又饥又渴,途中热晕累倒就有一百多人。刚到赛山寨山脚,一营战士猛烈开火,令其手忙脚乱。埋伏在山梁后的红二十八军主力接着发起冲锋,以泰山压顶之势,冲向敌群。敌人招架不住,退下山去。我军跟踪追击,歼其大部。
天近黄昏,红二十八军向南疾进。独五旅旅长郑廷珍派兵四处侦察,直到三天后,才发现红二十八军已到罗田膛家堡一带了。
6月18日,这个不认输的郑廷珍,带着两次重创的残兵又追上来。红二十八军在膛家堡以西的殷家园选好战场,决定三战独五旅。
殷家园地处大别山腹地, 山峦重叠,古木参天,红二十八军头天夜里进入伏击阵地,以逸待劳。这天清晨,独五旅残部闯进伏击圈,我四面一起喊杀,冲
入敌群。连吃败仗的独五旅,军无斗志,很快溃不成军。郑廷珍见势不妙,像丧家之犬,落荒而逃。
敌独五旅被红军连拖带打,三战三败,所属三个团及受其指挥的一八七团, 损失过半,不成建制。梁冠英大发雷霆,盛怒之下,将独五旅残部划给九十四旅, 独五旅从此不复存在了。
形散神聚的红二十八军
红二十八军重返大别山后,面对敌军重兵的围、追、堵、截,反复“清剿”, 如何坚持武装斗争,成为必须正确解决的首要问题。
1935年7月2日,高敬亭在太湖店前河召开皖西特委和主力红军、部分地方武装营以上干部会议,提出“四不打”的作战指导原则。即:“敌情不明不打,地形不利不打,伤亡过大不打,缴获不多不打。”在作战形式上,以游击战为主, 辅以必要的伏击战;在作战区域上,不仅在根据地打, 而且要到游击区和敌占区去打;在作战手段上,每战集中优势兵力,利用有利地形,或击其头,或断其尾,采取突然迅猛手段,穿插、分割、围歼敌人。
会后,红二十八军在潜山、太湖、霍山一带游击,时而南下,时而北上,纵横弛骋,行动自如。梁冠英几乎隔日向所属下达命令,并亲临店前河、陶家河指挥,也难觅红军踪迹。
高敬亭从长期的实践中认识到,没有根据地,主力红军就不可能长期坚持和发展。因此,每到一地,他不仅要求地方党组织大力发展地方武装,建立各路游击师、独立团、特务营,而且选派富有经验的红军指导员到地方协助工作,并不断检查,总结提高。
随着反“围剿”斗争的深入发展,保卫根据地的第三支武装力量——便衣队应运而生。便衣队一般由十多人或几十人组成,党政军一体化。他们组织发动群众,领导群众斗争,打击土豪劣绅,营救被捕群众,恢复生产,维护社会秩序, 成为红军联系群众的桥梁。
鄂豫皖边区的便衣队星罗棋布,不仅数量多,分布广,而且活动范围不断扩大。便衣队将各自活动区域建成小块游击根据地,再与邻近的便衣队联系、小块根据地不断伸展,连成一片。
游击根据地的建立与扩大,主力红军、地方武装所到之处都有了依托,人力、财力、物力有了保障。红军有了左膀右臂,今天在山区打碉堡,明天在平原袭击乡镇,声东击西,变幻莫测,拖得敌军精疲力竭时,时而杀个回马枪、时而设下 连环套,打得敌人焦头烂额,丧魂落魄。
主力红军、地方武装、便衣队三结合的人民战争不断向前发展,梁冠英的“剿共”计划又宣告失败。蒋介石走马换将,1936年初,又调卫立煌接任鄂豫边区“清剿”总指挥。卫立煌向主子夸下海口:“五个月消灭大别山的红军。”
卫立煌上任后,急攻近利,积极调整部署:增加“剿匪”部队,从贵州调来善于山地作战的两个师担任“追剿”任务;在已有7条碉堡封锁线的基础上,又新筑4条碉堡线;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术“围剿”、“堵剿”、“追剿”、“驻剿”相配合的手段,企图短期内将红二十八军和地方武装斩尽杀绝。
卫立煌开始“五个月清剿”的时候,红二十八军决定以营为单位跳到外线分散活动,形成几个小拳头。各部灵活地穿插于敌人的碉堡网、封锁线之间,定期会合。部队每次分散时,由军部规定下次集合的时间与地点,集中时间与地点时常变换,如在某时某地因敌人扰乱未能汇合,则改为某地某时会合。
这一时期,红二十八军的伪装战术发展到炉火纯青的地步。不仅整个部队能够巧妙地伪装,单个战士也能伪装行动。当时,敌人派往鄂豫皖边区的部队很多, 番号也复杂,他们相互之间也不清楚。红二十八军利用敌人的这一弱点,穿上缴获的国民党军服,佩带敌军符号标志,伪装成国民党军队,在几路敌人之间来回穿梭。
一营游击到黄梅时,临时组织特务连,伪装敌十一路军去小池口“驻防”, 不响一枪,俘虏当地民团四百余人。特务营和手枪团一分队在潢川活动,半夜捉了一俘虏,查清敌军番号、驻地与布防后,冒充东北军一0八师,在公路上大摇大摆。在桃林镇,保安团以为是国军,予以热情招待,我军顺利地将敌一个营全部解决。
在主力部队分散地外线游击的同时,地方武装则在根据地周围破坏敌人交通运输,打击敌军后勤机关;便衣队在内线紧紧依靠群众,困挠敌军,牵制敌军力量。主力部队在外线分散游击与伪装战术的普遍运用,地方武装与便衣队的巧妙斗争,卫立煌费尽心血在根据地建立起来的碉堡和封锁线失去作用。
敌人驻守碉堡的正规军逐渐撤回到主要城镇和交通要道,留在山区的基本是保安队。红二十八军返回根据地,打击民团,炸碉堡,摧毁封锁线,恢复苏区,发展武装,卫立煌的“五个月清剿”就这样草草结束了。
国民党对鄂豫皖边区的“清剿”一挫再挫,红军不但没有消灭,反而有复燃之势。西安事变后,蒋介石背信弃义,不但不兑现停止“剿共”政策,反而变本加厉,暗地调兵遣将,妄图孤注一掷,彻底荡平鄂豫皖根据地。
敌人依仗兵多势众,将部队由过去重点驻防城镇、交通要道,改为进山扎寨,同时抽集大部组成“追剿”纵队,采取拉大网的办法,对红军实施远距离、多层次包围,使红军陷于欲突不能的境地。卫立煌认为红军“多系本地土著,所到之处有人勾引通窝”,根据多年的经验教训,提出“剿抚兼施,军政并进”的原则,企图运用反革命两手,彻底消灭红军和革命武装。封山搜山,放火烧山,迫使红军暴露目标,再加以聚歼。
当时,红二十八军正集合于鄂东北,获悉国民党军新一轮秘密“清剿”计划后,立即分散活动,各部抱定必胜的信念,各自为战,人自为战,无所畏惧地同数十倍于己的敌人展开殊死战斗,虽然付出了沉痛代价,但基本保住了骨干力量。
红二十八军各部浴血奋战的同时,分布在各地的便衣队经历了异常艰苦的斗争。便衣队建立的大片游击根据地被摧毁,所控制地区大多被敌占领,敌人胁迫群众,收买叛徒,便衣队往往一夜数迁,处境艰难。在敌人烧山搜山时,有的在山洞中宿营,有的在墓穴中栖身,有的跳进池塘藏身荷叶底下。尽管环境险恶,各便衣队仍然不屈不挠,最后仍有500多人坚持下来。
三年游击战争时期,红二十八军牵制了国民党军几十万兵力,纵横三省40余县,始终打不垮、拖不散,在艰难困苦中保存实力,并不断发展壮大。红二十八军红旗不倒,大别山红旗飘飘。国民党军连换三任“剿总”,都哀叹:“无可奈何!”
抗日战争爆发后,红二十八军坚决执行党的抗日统一战线纲领,以民族利益为重,不计血海深仇,主动与国民党地方当局谈判,达成停止内战,共同抗日协议。尔后,红二十八军和根据地的地方武装、便衣队2000余人汇集于七里坪,整编为新四军第四支队,浩浩荡荡地开赴抗日前线。

(选自《党史天地》2000年第7期 作者:马焰明)